当下,常有人批评书法人浮躁。这种批评,我认为不够公允。
不是吗?千千万万的人赶高考,千千万万的人挤职场,千千万万的人参加各式各样的大赛和竞选。你能真正沉静下来么?
按说,现代通信发达了,过去一封家书抵万金,现在一个电话、一个短信,一按“伊妹儿”发送键,想说的话就飞过天涯,飞到想去的人那里,并且能互相看得到对方,还有谁用纸写信,贴上邮票“鸿雁传书”呢?交通便利了,还有谁乘孤帆扁舟,从黄鹤楼去“烟花三月下扬州”呢?几百年前人们不知道地球是圆的,现在环地球一周只需几天罢了。
可是我们手头上的日子却越来越紧,越来越感觉不够用了。昨天的活儿没有做完,今天又有一堆事儿。中午来客花销千余元,下午又接到几百块的电费单,而房租好几天前已经到期。中国研制出了原子弹,印度的原子弹没隔几年也爆炸成功了。中国改革开放取得了巨大成就,同时崛起的,还有其他金砖四国。
总之,社会上和生活中,时刻有“狗”紧追你,你不能停步,你不能松弛,否则不进则退,你就会慢慢混得不如从前,不如他人。“月亮走,我也走”,大家一起往前走,谁不走,谁落伍。
有狗紧追你,你便总有种紧迫感,由不得你优哉游哉。这“狗”是什么意思?是生活,是竞争,是现代性。中国象棋与中国的书法,都是中国艺术的瑰宝。据一项调查显示,象棋高手多分布在县以下城市和乡村。为什么?大城市的人忙呗!他们忙着挣钱,忙着生意,忙着深造,忙着争上游,总之就是忙着竞争。
生活在县乡的人,因为竞争环境平和一些,才会有较多的闲暇时间去研究象棋。可是,“明知山有虎,偏向虎山行”,无数的乡里人却像“飞蛾扑火”一般千方百计地往城市挤,为什么?因为许多人不希望悠闲。悠闲,意味着丧失机会,丧失更好地、更加尊严地生活的可能性。
现代社会分工越来越细,门类越来越多,人们之间的相互联系和依赖性也越来越强。在当下,像陶渊明那样种几亩“草盛豆苗稀”的庄稼,盖几间能遮风挡雨的茅舍,过上“采菊东篱下,悠然见南山”的自给自足的生活是越来越不可能了。
现代人的生存成本日渐增高,一是时间成本高,二是自身生存成本高,三是赡养成本高。正是因为人的再生产成本高,所以我们才总觉得时间紧。试看我们身边的朋友们,真正有几个纯粹靠书法作品换钱养活自己和赡养家人的?
生活最现实,晚饭没有着落,明天没有钱交电费和房租,孩子上学交不上学费,老人看病没钱拿药,你一定着急,咋会有好心情去创作书法作品呢?
你也说浮躁,我也说浮躁,说来说去,每个人多多少少都有些浮躁。浮躁是社会的、时代的、大家的。之所以说、之所以厌,就是因为我们自己身陷浮躁之中。我们自己讨厌浮躁,却又不能自拔,于是过过嘴瘾,图个快活而已。就像我们一边说房价高,一边还倾其所有去买房子。浮躁存在着,高房价存在着,我们改变不了它,于是便被“它”改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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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葛昌永